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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之人

战争之人

得到的答案却是:“体面的死去。”

体面的死去。我数年来对此抱有疑惑,直至我背井离乡,坐在摇晃颠簸的运兵车上犹若行货般被送往前线——那滩由血肉混杂所构的泥潭。

战争所带来的武器革新令卡兹戴尔的战事陷入僵局,当枪炮林立在漫长的防线上,彼此间就只能修筑自己的战壕相互对峙。那中央地带数公里宽的无人区,每日炮火一遍又一遍犁着焦黑的土地,就像是铺在地面上的鹅卵石被成片拔起,仅留下坑坑洼洼的窟窿无人填补,捧起的沙土也早已充斥着中炮弹碎片,铁丝闸栏组成新的植灌,远处因火炮轰炸而被烧毁的树林,在如纱般白色薄雾的映衬下宛如一根根扭曲的手指,它们伸向这些早已神经衰弱的守军,刺激着他们,令他们惶恐不安。

我曾天真的设想过自己骑着战马驰骋在原野上,举起佩刀迎着狂风砍杀敌人,挥洒起油墨般的血花。但现在我需要挤进这蜿蜒狭隘,甚至比猪圈还要恶臭的战壕中,忍受污水与淤泥等待进攻命令的发起。

然在这我们伙新兵中,独有一人与众不同,他就是库利斯,我的同乡挚友。

我不得不承认世间罕有库利斯这种人。他英俊、博学,善于同人攀谈也乐观,自打他来到前线的第一天起无论是士兵还是长官都爱上了这个家伙,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快乐的,各个连的士兵们也爱往他这里凑,库利斯就等着约莫十来人,然后讲述起他在书中所见的奇闻异事,引得这些没怎么读过书的士兵们大呼小叫,这道令我忍俊不禁,因为多数故事都是他胡编乱造的,不过就结果看来还不错。

有人问过库利斯:“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参军呢?找个文职工作应当很轻松吧?”库利斯则直接回答道:“我想扬名立万。”

他并不会掩盖自己对权利的追求,多数人会认为这与他性格有关,可我知道事实,库利斯曾犯过错,他被贵族老爷动用权利救过,于是乎他常会对人说:“权利不是问题,问题是拥有权利的那个人。”他幻想的东西与我不同,他希望能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辅佐我们的君王,以求建立起富足的乌萨斯。所以我就对他说:“你应该成为政客,而不是成为士兵。”他便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答道:“赫拉格,哪里都是战场,没什么不同。”可真是个怪人。

但前线的战况并不会因库利斯的出现发生改变。早六点至十二点,下午一点至六点,晚上七点至凌晨五点,这轰隆作响永不停息的炮击简直是能将人逼疯,你躺在壕沟内侧挖出的卧房里,炸弹就于头顶炸开,泥土洒在脸上似岩浆般灼热,有人就因此而毁容失明,还有的倒霉蛋会因坍塌被活活压死,你就会发现像库利斯这样快乐的人也终将变得沉默寡言。

最要命的是雨季。暴雨在某一天毫无征兆的倾盆而下,足足数周来我们每日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观察敌营,而是将战壕中的积水给舀出去,那是淹没至腰间的积水与泥土混成的烂泥,它会灌满你的鞋子,让你双脚溃烂乃至截肢。湿气则使人仿佛浑身上下覆着永远都擦不净的水珠,衣物上的霉味无论如何也没法去掉。食腐的鼠群比以往出动的更加频繁,这些可憎的东西悉悉索索在你耳畔,它们咬坏你的物品,啃食你的血肉,最恐怖的是有一天库利斯抓住了只足有半米长的巨鼠!似刺猬的毛发和尖锐丑陋的面容散着腐臭,你可别想着吃它,且不论是否会让人感染上疾病,那肉也酸得无法下嘴。

我们就在这种情况下度过了足足四个月,快要被逼疯的四个月。

然后,下令进攻的号令来了。

那是某日雨后的清晨,雾气渐渐升起,一排蜿蜒的,犹如长蛇状的战壕潜伏在广袤的卡兹戴尔土地上,延伸数十公里,枪炮林立,堡垒铁寒外露,仅是望去就令人生畏。天空仍在下着连绵细雨,阴冷,潮湿,战壕里的土地也泥泞不堪,踩在上面的感觉令人作呕。数百门火炮上凝结出水珠,顺着炮管滑落,在泥地上打出水洼。乌萨斯部队今日的第一轮炮击方才结束,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焦灼与液化源石独有的味道,卡兹戴尔守军虽深知躲在战壕中就不大会被炮火轰炸,但某种不安的情绪仍蔓延至所有人心头,乌萨斯军正常情况下是每隔半小时就会来一轮炮击,可今日不同,距离上次炮击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天空中仍未出现呼啸而过的炮火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他们将要进攻!

因为雾气,肉眼与探照法术无法对战线进行侦查,他们对于乌萨斯军的状况一无所知。防线的战壕中近乎鸦雀无声,士兵中夹杂着连弩都握不稳的新招募的佣兵,他们沉重的呼吸着,绷紧全身警惕着前方视距不超一公里的水雾,固定连射火铳上的齿轮旋转作响,犹如敌军进攻的倒计时,波动人们脆弱的心弦,只是不知道这‘咔嚓’声到哪一刻会骤然停止。

雾气许久没有散去,它甚至连消散前的预兆都没有。战壕中的气氛压抑极了,卡兹戴尔守军的衬衣都已被汗水浸湿。终于,不知是谁说了句。 “敌人来了。”众人如同惊弓之鸟,用枪炮瞄准前方,连大气都不敢喘息。

地面先是不易被察觉的震动,就像有人在水泥地蹦跳般微小。很快,这震感开始增强,先是如同木棍相互敲击,随后变为弹珠上下弹动,再然后就是车子驾驶在石子路般颠婆,而最后,宛如地震,大地也清晰可见的颤动起来,手臂放在地上很快就会发麻,水雾后也传出轰轰隆隆的马达声与蒸汽口排出的尖锐撕扯声。

虽是距离数公里外,可这气势,就足以使人动摇并崩溃。阵地中的火炮因不为让敌军发现而没有开火,薄雾外也仍是看不见任何人影。

很快,一个虚影出现在雾中。它像是做碉堡,又像是只伏地的魔龙。紧接着,又有数个虚影浮现出来,他们相互为伴结队行进,碾压被炮弹覆盖的大地。

这是什么?

恐慌与好奇占据心理上风,守军抬起头看向这个身形逐渐显现的巨物,其阴影遮挡住大片土地。忽然,这巨物停了下来伫立原地,而在它的前端,一个光点开始汇聚,然后扩展为发着刺眼光芒的火球,好似一颗太阳。

“是炮击!”

守备军一人话音刚落,巨型炮弹带着尾焰从炮管中呼啸而出射向这条防线。

“趴下!趴下!”

“轰——!”

乌萨斯军进攻的号角就此吹响!

炮弹落在地面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碎片与泥土四散开来,虽因雾气敌方也看不清阵线布局,但仅是这般炮弹的袭击,就能给守军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全场十余米,宽五米的铁盒装巨物,这正是乌萨斯通过研究远古战争遗迹所研制出的履带战车,源石火炮加以高强度钢甲披覆,在满足一定的灵活性与防护性时还具有恐怖的破坏能力,小口径迫击火炮根本难以伤其分毫。

战车冲破薄雾成片袭来,马达驱动声夹杂着手持武器的士兵发出震天的呐喊声,那如同深绿色的浪潮冲破堤坝奔涌而下,令卡兹戴尔守军震颤不已。

“开火!”

一声令下,防线上铳炮齐鸣,远远望去满是接连不断红色闪光。 弩箭、铳枪、火炮、法术,不同类型的攻击所发出的响动组成了一段奇异的交响曲。可显然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与装甲巨兽相抗衡?唯有法术还能稍许阻止战车,可紧随十余量战车后的乌萨斯士兵趁此冲锋而上,战车负责清理固定机枪位,士兵负责近距离消灭术士与火炮,二者相互配合,在枪林弹雨中,壕沟里已堆积起尸体,肉类被烤焦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泥土已无法在短时间内吸收血液,坑道中形成了一条‘小溪’,碎肉与污泥混杂,失去肢干的人正痛苦的哀嚎呐喊,奋力叫着“医生!救救我!医生!”或者意识模糊,求他们的母亲带他们回家。

“赫拉格!扬名立万的机会来啦!”

库利斯对我喊道,他持着佩剑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一马当先冲入战壕,践踏在萨卡兹人的尸骨上挥舞砍杀,实际上这批装甲战车刚被运往前线时指挥官正头疼要以怎样的战术发挥起最大作用,正是库利斯听闻此事冒然进犯提出自己见解,目前看来效果不错,那么就仅剩些许军功给他提拔的机会,而每一个人头正是一记奖赏。他的剑术并不如我,可此时的他可比我要凶恶太多,鲜血渐满他的全身,犹如只嗜血的魔兽。

卡兹戴尔人溃不成军,我不禁再次感叹人的聪明才智在战争中会得以怎样的爆发,僵持的战局瞬间因新武器的加入而扭转,接下来的势如破竹高歌猛进显而易见。

“嘿,赫拉格。”库利斯从白色的帐篷中走出,他兴奋地冲倚在火炮旁休息的我挥手,好似四个月来的憋屈全部被发泄。

但尚若真是如此就好了。我在疲惫中挤出笑容看向他,可映入我目光的是他炫耀似举起的铭牌,而他身后的白色帐篷上红十字标志在灰色的硝烟中异常显眼。我头脑发蒙,愣住了。

“库利斯......这些铭牌你从哪搞到的?”我希望并非是我想的那样,还留有丝侥幸。

“就这。”他指向身后的帐篷大笑起来:“这些卡兹戴尔人竟然把伤兵都丢下啦,哈哈,真是兵败如山倒,好在我提前发现了这些伤兵,否则就被别人给抢先了,三十多号人嘞。”

我不知何时僵住了笑容:“库利斯,你怎么能对伤兵下手?”我难以置信地问向他。

“这是战争啊,赫拉格。”他对我的反应不以为意,甚至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大家都这样做,况且我比他们更需要这些铭牌。”

“......”

的确这是战争,在未被长官发现前杀掉伤兵嫁祸于敌人这种手法并不少见,可也不知为何,我竟会对此感到不适与愤怒。或者说对库利斯做这事感到不适。我无心将此闹大,也将这种情绪当成对敌人不应有的怜悯。

总之,库利斯把他用麻袋装起的铭牌摊在桌上后,这个家伙如愿以偿的得以升职,他成了连长,我成了副连长,那天我和他喝的死醉,我们的未来应当是美好的,前途光明。

自此以后库利斯所能接触的上级越来越多,我先前曾说过,他有着知道如何让被人喜欢他的天赋,他在短时间里就成为了长官眼中的红人,我大抵算得上是沾上他的光。我们的军队在卡兹戴尔的土地上畅通无阻,库利斯的指挥才能也令我自愧不如,说来可笑,在那段时间里我似乎成了只会砍杀的莽夫,只需他把计划给出,我照做就是。

不过我们的攻势是建立在装备优势下的,卡兹戴尔也是有着完整工业体系的国家,又过了数月,又是防线,又是堡垒与战壕,他们的战车也出现在战场上。当然这并非是问题,库利斯比他们更有对战车与士兵协同作战的经验,但主要问题来自我们自身。

战线过长产生的恶果就此显现,我们后续补给不足,而据库利斯的消息,是因为内斗牵连到供给。

“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后方那些权势者却只顾自己的利益!混账!”

我第一次见库利斯那么愤怒,他挥拳直接将桌子砸碎,我稍许懂得他为何对权利如何饥渴,我向来是记住的,库利斯始终不是个恶人。

上层将压力施给中层,中层向着下层咆哮,下层再将怒火迁就下下层。可无论是召开多少次会议商讨始终离不开一个问题——资源。进攻进攻我们必须进攻,没有食物没有富足的燃料没有炮弹我们拿什么进攻?有些长官会找茬向士兵以发泄刚从会议中获得的愤怒,然库利斯不会,他对士兵很好,这也使得我坚信他比我更适合做那个位置。

“我们要想办法啊赫拉格,我们要想办法。”库利斯没日没夜的坐在他帐篷中抓耳挠腮思索战略,他也因此染上了烟瘾,他将这视为迈向高层的又一大步,如果他能找到方法,那么他就能换掉现在这群只会内斗的饭桶。

然后有那么几天他闭门不出,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人形。直到又一天他从帐篷里出来,他眼中重新闪着光,当天战车就被调配离开,也许是要放弃进攻,在我看来暂时的退军并非坏事。然就在当天夜里指挥部发来次日进攻的消息。

开什么玩笑?!仅剩六量战车我们要怎么去面对敌军炮火与连射铳?!这不是无疑将战士们推去送死!

我冲入库利斯的帐篷中请求他去上面反映情况,他却回答我:“既然下了命令那也是没办法的呀。”

“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亲兄弟!库利斯你怎么能容忍长官下达这种命令!”我冲他喊道。

“是这样的赫拉格。”他点起支烟:“长官门暂且已经不想见我了。”

库利斯大概不被信任了,也不知会是哪个红人接替他。

战士的天职是服从军令,第二天我们像是排好队的肉块出现敌人的视野中,我们打起烟雾。在零零散散的己方炮击支援下冲锋。

然后被撕碎。

数万人就这样进入卡兹戴尔守军开动起来的‘绞肉机’中,我们人数优势根本无法应对钢铁巨兽,即便是同我一样战斗能力卓越的人也需靠近敌人才可发挥作用,而我们的重装士兵又怎能抗住千百发的炮击?

战场沦为我们的地狱,敌人也都把目光投射过来,看着我们是怎般前仆后继去送死。

我已认定要命丧于此的结局,莫名的悲哀由心底发出,而就待我将闭眼等待终结之时,敌方防线侧翼猛然传出一声炮响,阵地中乱作一团,而切入他们侧面的正是我们先前被调走的战车以及支援的步兵!

可我没有感到喜悦与激动,相反有某种最为邪恶的设想悄然爬入我的脑中,我半痴半呆之际回到了营地,库利斯正坐其中神情悠然。

“啊,赫拉格,你回来了,战事怎样?咱们是不是赢了?”

我不想同他讨论这个。

“库利斯,这次是不是你提出的战术?”我问。

“当然呀,赫拉格,是不是很厉害?要知道把这些战车给调往侧......”

“砰!”

不由他沾沾自喜把话说完,我便一拳挥击向他的脸面。

“你疯了吗!”库利斯暴怒而起,但我显然比他更加恼怒。

“你将他们变为可口的奶酪白白送去老鼠嘴边!库利斯!你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吗!他们可都是我们的战友!同伴!”

“但是我们赢了赫拉格!”他为尝试自己狡辩:“我为我们的国家带来了胜利!”

“不,你只是想着要怎样往上爬罢了。”我永远都无法接受库利斯这种行为,为了个人的利益放弃他人,这与他与我最痛恨的那种官僚有何区别?

“我会证明的赫拉格。”库利斯捂着嘴巴看着我的背影:“我必须往上爬,只有这样才能改变现状。”

“你要么成为个战士,要么成为名政客。”

这是我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的几年我与库利斯分道扬镳,因为此战他被长官更为看重。他被塑造为有勇有谋的战争英雄。库利斯长相和谈吐也格外讨喜,抛头露面他再适合不过,再往后卡兹戴尔承认战败划给了乌萨斯大片土地,包括矿场、农田、源石矿脉。我仍处在军中,回过神来我已无法离开军队,我的军功也令我升迁不少,到头来坐上了个清闲的位置也算好事。

库利斯保留军中职务混入政界并再次成为贵族中的红人,总之他现在的位置我已遥不可望。后来再见到他时是在士兵们因被削减工资和补贴的游行示威中,他有些发福了,也许是酒肉所致,但他的脸还是那么英俊。

而令我愕然的是他竟痛斥起这些士兵们,他俨然不再是战士了。

那天他亲自来军中找我,他说他在游行中看见了我,并向我保证“我只是要为了更多人而不得不这么做,只要我爬上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绝对不会让我们国家发生这种事。”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亲自找我说这种话,因为他自己也不信这浑话了,他想找个还相信他的人。

自战争后贵族的势力愈发膨胀,甚至是在除了都城外的其他地区只手遮天,他偶尔会找我,兴奋地对我说:“皇帝和我们站在一起。”

我觉得不应该如此:“是你们要和皇帝站在一起。”

皇帝可不准许任何人骑在他的头上,故此在和平的这一段时日乌萨斯工业与经济迅速发展,生产战争机器的工厂也进行改造为生产农具机械,依靠军功和旧生产诞生的贵族势力就这般被新贵族给逐渐取代,而当新贵族的势力过几年后显然压制住旧贵族时,这代表战争在所难免。

卡西米尔是下一个目标,库利斯仍需回到军中就职,他仍是那个极具指挥才能的库利斯,看来多年的酒池肉林并未使其颓废。

但他一直是个战士就好了,他从未参政就好了。

战争好似变为新旧贵族间的博弈,库利斯每胜一局旧贵族便夺得一分,新贵族对库利斯恨得牙痒,他们不是巴不得战事不利,而是不想让库利斯带领军队胜利。

皇帝也不想出现这样一个能替代他左右贵族势力的人。

所以在那天,那是个雪夜,上级发通知让他前往南部军营召开会议。此时的我们深入卡西米尔太深了,四周到处都盘旋着游击队。

库利斯应当是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他放下信封沉默半响。

“赫拉格,你是对的。”他苦笑着将信件给对折撕碎:“我已然忘记自己爬这么高的目的了。要么成为名战士,要么成为名政客,这就是二者兼具的结果。”

于是在雪夜他没有带一名护卫,库利斯骑马奔驰在卡西米尔的山林间——想要到达南端指挥部这是最近的道路。

数天后他的尸体被人发现,一根粗壮的树枝将其自下而上贯穿,他就像要被烧烤的野兔样凄惨。

库利斯死时还穿着他的军服,最里层的正是他刚参军时的绿色士兵服,以及手中紧握他第一次得到的勋章。

他在临死之时仍想作为名战士,而非政客。

我为此感到悲痛。

作为战士,最好的结局是体面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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