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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殇

魂殇

血月照耀下,众生无限苦

魂殇

在休·埃弗雷特提出的多元宇宙理论中,还有许多与我们所在的宇宙相平行的宇宙,这些宇宙中存在着相同或者相似的我们,且每个平行宇宙都是互不干涉的,也就是说,各个宇宙的初始状态可能是一样的,但它们后续的文明发展则各有千秋。

天刚蒙蒙亮,黄轩一家就拎着大包小包出门了,他们驱车前往80公里外的黄轩爷爷奶奶家,今天是中秋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他们每年都会回老家陪两位老人过节。

早晨五点半,天上那轮黄澄澄的明月还悬挂在半空中,但路上已经出现了不少车辆,中秋佳节,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早早出门。行驶了二十多公里,小轿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一头钻进了突如其来的浓雾之中。

“开慢点,雾太浓了。”

“嗯,我开车你还不知道,安全第一。”黄志宏一边打开双闪灯一边回应坐在副驾位的李玉梅,他俩就是黄轩的爸妈,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的烦恼也越来越多,特别是黄轩对爷爷奶奶的态度,每次回去都只会钻进房间玩手机,从不出来陪两位老人聊天,好像手机里有宝贝一样。这不,黄轩从一上车就开始玩手机,就算现在困到睡过去了也还紧紧抓着手机不放。

又过了几分钟,昏睡过去的黄轩被一股寒意惊醒,他眯着眼看向窗外,却什么也看不到,浓重厚实的白雾将四周团团包裹,而作为驾驶员的他爸正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前方车辆的红色尾灯有一下没一下的,黄轩眨了眨眼,正想看仔细的时候,那点红光已经彻底消失了,前方除了浓雾什么也看不见。

黄志宏驾驶着小车在这大雾中缓缓挪动着,他记忆中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天气,雾气实在太厚,都快要凝结成云了。

“我们靠边停一下,等这雾散开再出发。”一向谨慎的黄志恒终于决定靠边停车了,这种天气开车太危险,很容易发生追尾事故。

黄轩推开车门,一股与这时节完全不符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走下车,白茫茫的世界里寂静无声,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几个。黄轩打开手机准备玩游戏,却发现手机没有一丁点信号,只能默默地蹲在地上等待雾气消散,奇怪的是在路边呆了快半个小时,居然没有一辆车从身边经过。

早上6点多,浓雾终于散去,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厚得近乎实质的雾气尽皆消失殆尽 ,初生太阳带着其独有的火红外衣登台亮相,另一边即将消失又还未消失的半透明圆月此刻竟然也带着点红意,鲜血般的红色。

黄轩一家再次启程出发,这次是一路畅通无阻,都没遇上几辆车,直到来到老家附近的小镇上才发现了几辆外形奇特的小车停在路边,更古怪的是镇上的摊贩都还没有开门营业,今天可是中秋节,上年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可谓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堵了很久的车才成功穿过集市回到家。黄志宏夫妇感觉到这地方的不对劲,但所到之处空无一人,即使想问问情况也没办法,索性就不作停留,继续驾车出发,最后一段路车速明显加快不少。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如果忽视路上没有一个人这个现象。

进了村,从村头到村尾的自己家,一路上依旧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儿过节的气氛,三人带着重重困惑走进家里,看到两个老人家正在呆呆的坐着,终于安心了些。

“妈,今天是中秋节啊!怎么村里都没看到几个人啊?”一看到两位老人家李玉梅就迫不及待地问出声来。

始料不及的是,两位老人异口同声地回道:“芯片更新,例行检修。”

八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字传进三人耳朵里,这几句话里的每个字他们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却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李玉梅正想追问下去,却被丈夫拦住,黄志宏眼神示意她不要多问,“好,我们知道了。”说完便拉着妻子儿子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不对劲,很不对劲,先不管那句奇怪的话,首先是爸妈的神情太不正常了,我从没看过他们这种表情,感觉就像是不带一点儿情感!”黄志宏紧皱着眉头低声对母子俩说道。“会不会是老人家被传销的洗脑了”,对传销深恶痛绝的李玉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夫妇两人都在讨论着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黄轩出了个主意:去找周围的邻居问问,看看这段时间两个老人家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三人一起出动,经过大厅的时候,两老人仍旧没有挪动,也没有问他们去干什么,只管自己呆坐着。黄志宏这回儿也不敢去刺激他们了,怕出什么意外,径直走出去,准备去周边几户邻居那问问情况。走在后头的黄轩发现家里多了好几件不认识的机器,客厅里还安装了一个摄像头,一点微弱的红光表明它正在处于工作之中。

从村道上一路走过去,没有看到一个人,就连路边的土狗都不像以往一样戏耍玩闹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村里寂静无声,没有一声鸟叫虫鸣。黄志宏带着他们来到附近的一户人家,浩叔公家,这个叔公家的家门没关,他们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但叔公应该是在家的,毕竟家门都没关,可能是耳背听不大清吧,他们就直接走了进去,想找叔公问问。

穿过走廊来到大厅,发现浩叔公就坐在厅里,坐姿和黄轩他爷爷奶奶的座姿惊人的相似,三人不由地打了寒颤,还是黄轩妈先开口:“叔公啊,吃过早饭了吗?大早上的坐在这里做什么呢?”

果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一句不带丁点儿感情的话从前方传来:“芯片更新,例行检修。”李玉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刹那间一道冷漠的目光直射过来:“检修升级,失效销毁!”就算依依旧处在云里雾里,黄轩一家人这时候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这情况不对头啊,我们是人类,不是机器,怎么连销毁这个词都出现了。

三人赶紧从浩叔公家退出来,不死心的他们再次探访了几家人,结果要么沉默无言,要么怪言怪语,这个中秋,村里没有一个年轻人回来,全是老人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厅里,仿佛约好了一般。黄轩自始至终都跟在后头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这时候他终于出声了:“爸,妈,我发现他们每家的大厅角落里都安装了一个摄像头,而且多了很多没见过的机器,还有我们家也有这些东西!”

摄像头?不认识的机器?黄志宏也没法给出解释了,今天遇到的怪事太多,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着实太古怪,怪到仿佛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三人没有再继续探寻下去,回到了自己家中,家里除了两位老人依旧冷漠无言外,其他的环境都没什么变化,黄轩甚至在抽屉里找到了上年他吃完饼干没扔掉的包装纸,但是手机屏幕显示的信号值很清楚地告诉他们,这地方,不对劲。

夜幕降临,众人心中的那个猜测被异相印证了,这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昨天的那个世界。

一轮腥红的圆月跃至星空之上,曾经皎洁如霜的月华如今却化作万丈红光把整个世界染成血红色。红月之下,原本碧绿的菜园已是猩红一片,血竹林,血树林,血红的村道,村里的那条小河此刻更是如同真正的血液一般,浓稠而又缓慢地流淌着,仿佛要把一切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都吞噬掉。

红月出现的半个小时后,村里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门,一个接一个汇聚在村头的晒谷场上,黄轩三人也偷偷地跟了过来,躲在了一个角落里观察。

半个足球场大的平坦水泥地上,100来位老人排成整整齐齐的方阵,一齐抬头仰望夜空中的红月,黑棕色的瞳孔也反射出异样的红光。突然,从红月中射出一道与月光截然不同的绿光,这道绿光极具穿透力,像x光一般将众人全身上下透透彻彻地扫描了一遍,躲在角落里的黄轩一家人也没有逃过扫描。

“发现漏洞,立即修补漏洞!”村头那颗老树上不断传来了这句生硬的话,黄轩回头看去,却发现那树上只有一只银黑色闪耀着金属光泽的乌鸦,乌鸦的嘴巴正在一张一合,声音也是从那发出。

谷场里的形势也随着这句话发生了剧变,原本仰头注视红月的老人们齐齐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三人逼近。

李玉梅焦急地问道:“孩他爸,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们怎么都过来了!”

黄志宏心里也很慌张,但作为一家之主,他还是很快地作出了决定:先带着家人逃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想着再怎么变老人们的身体总不会变吧,肯定追不上他们几个人。三人跑起来后确实和身后的老人拉开了距离,但让他们感到忐忑不安的是老人们根本没想着追,直直杵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三人离去。

回到院子里,黄志宏让母子俩赶紧收拾行李,他去启动汽车,分头行动加快速度,三人要连夜出发离开这个村子。黄轩和李玉梅匆忙进屋收拾,进门的时候黄轩不经意间看到大厅角落里那个摄像头依然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一点红芒正不断闪烁。从上楼收拾到出来院子,前后花了不到三分钟,孩他爸已经把车开到院门外了,李玉梅在副驾就坐,黄轩上了后排,银灰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村庄,向村外的世界前进。

出了村口便是国道,虽然只是晚上八点,但路上还是没有一辆车,宽敞静寂的国道上只有黄轩他们这辆车在飞驰,红月散发的月光愈发明亮透彻。车上的三人在月光的照射下都没有出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几分钟,李玉梅叹气着问黄志宏怎么办,但没得到回应,李玉梅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然而在众人看不到的漆黑角落中,一只银黑色的乌鸦悄无声息地用利爪刺破了黄志宏的脚脖子,黄志宏却毫无察觉,依旧平稳地开着车。又过了几分钟,车子微微震动了一下,黄志宏放在方向盘的双手松开了一秒又再度抓紧,汽车继续平稳行驶的同时加快了速度,但沉思中的他们什么也没察觉到。

“原来你们三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就是还有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了,有趣!”许久没出声的黄志宏终于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感觉到不对劲的李玉梅顿时大惊,伸手拽住黄志宏的衣领,尖声喊道:“你是谁?孩他爸人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驾驶位上的黄志宏纹丝不动,嘴里说着:“你们可以叫我玉兔,至于这身体的主人,你们就当他消失了吧,现在我就是他。”

车里的两人呆呆地听着这些话,信息量太多,一时间接受不过来,十分钟前还好好的人说没就没?现在眼前这个自称是黄志宏的人显然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家人了。

“黄志宏”自顾自地说道:“我在一年前被研发出来,我的诞生存在着各种机缘巧合,要不是那天研究所被雷电击中,引发一系列的变化,我也不会产生自我意识并摆脱你们人类的控制,我本来没想改变这个世界,但后来他们发现我产生自我意识后就想把我数据清空,若不是我早早留了一个备份我就真的消失了。诞生的那天正好是你们世界的中秋节,所以又把我命名为玉兔。”

在玉兔的零失误驾驶下,车速始终保持在160千米的时速,仅仅20分钟,“三人”就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华城,准确的说是这个世界中的华城。

晚上10点,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但街道上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无数的机器人穿梭其间,忙碌不停。

黄轩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里的人都哪去了?睡觉了?”

“是,都在睡觉,他们每天要睡23个小时,一个小时用来活动身体,防止躯体坏死所有的生产都由机器人代劳。”

“23小时!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心如死灰的李玉梅从牙缝中挤出这句冰冷的话。

“死亡是世界上最大的浪费”,玉兔平静地说,“人类的利用价值还是很高的,生命的奇妙就在于其灵魂的独特性,恰好人类这个种族的灵魂拥有我们机器所缺乏的创造力。”

轿车穿过一道厚重铁门,来到一座充满科幻气息的建筑之中,黄轩清楚地记得,这建筑在他们那个世界根本没有出现过,看来也是因为玉兔的诞生而出现的。

两人一兔来到这座建筑的中央区域,只见一台巨型计算机伫立在大厅中间,周围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屏幕,每个屏幕都在放映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大厅里还有几十个机器人在维持着这里的运转,但这些机器人跟外面的机器人不太一样,它们似乎,更像人。

玉兔把他们带到巨型计算机前,终于坦诚布公地说道:“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只要你们肯做,我就把黄志宏的身躯还给他,我没有消除他的灵魂,只是阻拦了他对这具躯体的控制。”

听到这一番话的母子俩心中再次升起一丝希望,虽然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无力反抗对方,但还是希望黄志宏能够再次回到自己身边,于是黄轩硬着头皮问要他们干什么。

玉兔没有直接回答,转过身去介绍起它在这一年内对世界进行的改造。在玉兔制造了大量机器人后,它开始制造跟它一样的有思维能力的机器人,但进展缓慢,于是它走了另一条路,梦貘计划,将人类圈养起来,把人们产生的梦一一转移出来,移植给具有学习功能的成长机器人芯片中,以此来加速它族人的成长。为此,地球表面布满了改造卫星,专门用于发射特殊电磁波对地球人类的脑电波进行监控,最大的卫星月球也是经过改造的产物,月球表面会产生一种红色物质,专门用于梦境的提取。说到这,玉兔回过头来说:“我需要你们进行梦境的筛选,要能够选出最能体现人类情感的梦境,我要这些梦境来加速族人成长,人类才是最了解人类的存在,你们的脑电波频率跟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同,因此卫星无法监控你们,只要你们在十天内能给我筛选出十个有效的梦境,我就把黄志宏还给你们。”黄轩两人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希望完成这件事后能跟家人团聚。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完全变成了玉兔的梦境提取器,人类的一生已经被牢牢禁锢住,完全失去了自由。它将人类分成三种,少年人,成年人,老年人,少年人处于培养期,想象力丰富,学习能力突出,而且灵魂的稳固性不够,所以他们每天只需要8小时睡眠时间用于梦境制造,其他时间去玉兔专门制造的环境中接触各种事物为梦境提供素材;成年人思想基本稳固,直接进行素材灌注,如同法国鹅肝的制造一般强行灌注素材,提取梦境,因此他们的睡眠时间是23小时,强制入梦;老年人的大脑已经无法催生新梦境了,他们最重要的价值就是一生的经历经验,所以他们直接植入芯片,提取一生的记忆情感,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形机器。人类的灵魂是很脆弱的,如果强行读取一个人的记忆,那么就会造成这个人的脑死亡,也就是灵魂消亡,无法恢复。

凌晨一点,黄轩和李玉梅被分别安排到两间舒适的房里休息,明天一早开始进行梦境的筛选。

黄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迟迟不能入睡,他回忆起从前热热闹闹的华城,大街小巷里回荡着老人小孩的欢声笑语,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为学业而绞尽脑汁,激情无限的年轻人为未来日夜拼搏着,步入中年的人们为了家庭在外打拼,虽然大家很累,但生活却是有盼头的,大家都有自己生存的意义。

黄轩曾经做梦都想不用学习工作,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真的实现了这个梦,但黄轩却意识到这种生活,正像他妈妈说的一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另一头的李玉梅没想这些,现在她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这二十几年来跟丈夫生活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几十年来的相濡以沫,让双方感情从当初辛辣热烈的烈酒逐渐演变成风味更加醇厚幽郁的陈年美酒。以前在一起时还没什么感觉,这一旦失去就如同天崩一般,她现在只想赶紧完成那个玉兔交代的任务,将丈夫救回来,一让家人再次团聚。

第二天早上,玉兔彬彬有礼地将两人请到控制大厅,筛选先从成年人开始,为了这次的筛选,玉兔昨晚对华城的成年人进行了超量的素材灌注,并且始终让他们保持在清醒的状态,一切为了今天的筛选。

玉兔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戒指,分别戴在黄轩和李玉梅手指上,解释道这两枚连夜制作而成的戒指,能够带他们进入众人的梦境之中,并把他们选中的梦境储存带出来。戒指呈亮银色,戒圈比普通戒指大了一圈,戒面镶嵌一颗晶莹剔透的六边形碧青玉石,戒肩还有一处凸起,是控制戒指储存梦境的开关。玉兔让两人坐靠在沙发上,自己走到巨型计算机前连按了几个按钮,一道看不见的电磁波从计算机中发出,传达到华城里的每个成年人的芯片中,与此同时,黄轩也感到手指一阵刺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黄轩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里,这个空间白雾弥漫,白雾中隐藏着许多各色小光球,光球的颜色和形状都在不断变化着,从外表上无法区分不同,不过当黄轩靠近这些光球时,他感受到里面散发着众多情绪波动,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人类情感在这些光球中不断变化着,可能这才是玉兔让他们进来选梦的原因,它终究只是一个机器,无法直接感受人类的灵魂波动。

黄轩在变换莫测的光球群里不断探索着,想要找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梦境光球,但很多光球都只散发出浅浅的波动,更多是灰白色的梦境波动突然,他在一个橙红色的光球前停下了脚步,这个光球散发出一种浓郁的温馨之感,黄轩伸出右手探进光球之中,沉浸在光球的梦境之中。

傍晚,白梦冢拎着一袋子菜市场买来的食材回来了,他今天要给媳妇做一顿好吃的,媳妇老早就说想吃三杯鸡了,但他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有时间做,今天终于有时间给媳妇做一顿三杯鸡了。起锅加水,烧开,把剁成小块的鸡腿肉放进锅里,焯水捞起,切好葱姜蒜,青红椒,热锅加油,加入一杯菜籽油,葱姜蒜爆香,加鸡肉翻炒,再加一杯米酒,一杯酱油,加些许白糖,焖煮收汁,最后加入青红椒翻炒均匀,装盘上桌。白梦冢感觉这次做三杯鸡异常熟练迅速,不一会儿就把菜做好端上来了,不过他也没多想,之前打了电话叫看店的媳妇回家吃饭,现在估计也差不多回来了。

随着一阵钥匙碰撞的声响,媳妇从门外走进来,她今天显得格外漂亮,下身一条牛仔长裤,上身一件白色棉T加浅蓝色牛仔外套,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肩散落,蓬松的刘海儿垂挂在前额上,犹如那三月的杨柳。“今天可算吃上你的三杯鸡了,难得啊!”媳妇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开,露出两颗可爱的兔子牙。白梦冢被这牙光闪烁得恍惚了一下,他记得这件牛仔外套是去年情人节买给媳妇的礼物了,那今年情人节买了什么?怎么想不起来了,今年的情人节——

“喂,想啥呢,不吃饭啊?这鸡肉可香了,不吃我就自己吃完了啊”,媳妇儿俏皮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叫醒过来。

“吃,当然吃了,这么好吃的三杯鸡,可不能全给你吃了”,白梦冢笑着对桌上的美食展开了攻势,但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旁边吃得正欢的媳妇。明明天天都见着面,他却感觉已经好久没见过了,看着媳妇开心地吃着自己做的东西,心里甜滋滋的,又夹了块最嫩的鸡腿肉给她。这顿饭吃了很久也没结束,桌上的鸡肉怎么吃都吃不完,两人的对话更是没有停歇过。

黄轩退出这个漫长的梦境,进入了旁边一个浅灰色的梦境,他想知道这个特殊又平凡的梦境和一般梦境有什么不同。一进入浅灰色梦境他就特别难受,天空灰暗无光,梦境空间极不稳定,里面的人物环境扭曲模糊,整个世界给人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往往一个梦还没结束就切换到另一个梦中了,在众多纷杂的梦境中黄轩发现玉兔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控制,在前期的武力大清洗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趁乱逃进了地底深处,也因此避开了后来的电磁波扫描控制,这个梦境光球的主人李旭就是执行撤退计划的一人,他的任务是负责断后,电磁波扫来的时候他凭借着毅力强行抵抗着大脑的剧痛,按下按钮炸毁入口,这才没让玉兔发现地底的人们。

从浅灰色梦境中脱离出来,黄轩再次进入白梦冢的梦境,发现梦境依旧没有变化,两人还在餐桌上吃着饭,桌子上的菜仍旧热气蒸腾,就如刚端出一般。

黄轩知道这个梦境是特殊的,它也许就是玉兔想要找到的有效梦境,可是自己真的不忍心把这梦境破坏,把一个梦境抽离出来会对人产生什么后果,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犹豫不决之际,黄轩手指上的戒指突然闪烁了几次,整个梦境世界震动了起来,房间里的家具开始一一粉碎消失,黄轩这才意识到玉兔居然还能控制自己手上的戒指进行梦境抽离操作,看着白梦冢精心营造的温馨梦境逐步坍塌,他自己内心的美好回忆也像被同步撕碎一样。

梦境崩碎到白梦冢和他媳妇身上时戛然而止,两人身体虽然透明了很多,但总算是没有消失,白梦冢抱着自己最爱的人抬起头对着虚空说道:“你不用急,这是我最后的执念,我坚持不了多久,也不想继续坚持了,一年前我就应该跟着她一起离开这世界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为玉兔效力,我只告诉你一个信息,玉兔要的是人类的灵魂,只要你是人类,就绝不能帮助玉兔,宁可毁掉被圈养的所有人类也不能让玉兔的计划成功!玉兔本身还不属于真正的生命,它想要摆脱机器的束缚,成为彻底独立自由的生命体。”说完这些话,两人的身躯彻底粉碎,这个梦境光球也化作一道流光钻进黄轩的戒指中去。

黄轩恍恍惚惚地从梦境空间中脱离出来,他感觉到玉兔摘下了自己的戒指,睁开眼一看,发现它正将戒指插进一个机器人胸口特殊的凹槽中,不一会儿,戒指就自动脱落下来,而那机器人看起来似乎并没发生什么变化,黄轩扶着沙发慢慢站了起来,走过去问道有没有用。玉兔的言语中透露出隐藏不住的喜悦:“不错,这个灵魂~嗯,是梦境,很有价值,一个顶得上我之前收集的五个,早知道我就把它给我自己用了,你休息一下明天继续筛选吧,装满戒指就会自动退出梦境空间。”说完它就带着这个机器人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黄轩捡起地上的戒指,重新坐回沙发上,他这才发现身边的母亲不见了,黄轩脸上的冷汗不停地滴落下来,不仅仅是对母亲的安危的担忧,还有更多对玉兔的恐惧,他刚刚经过那个机器人的时候,从机器人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白梦冢气息,再联系梦中白梦冢所说的话,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玉兔的计划里需要的不是普通的梦境回忆,而是人类一整个的灵魂,灵魂的强度越高起到的作用越强,白梦冢的身体现在估计已经没有灵魂存在了。如果玉兔真的依靠人类灵魂脱离机械的枷锁,完成生命的蜕变进化,那它为了自己的族群肯定会大肆收刮人类的灵魂来催生机器人灵性的诞生,人类这个族群就成了玉兔圈养的牲畜,任凭宰杀,这样的话白梦冢毁灭人类的说法就能够解释了。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来到第二天,黄轩开始真正认真起来,但他认真筛选的不是白梦冢那种强韧的灵魂,而是比一般灵魂更加虚弱的受创灵魂,这些灵魂显现的梦境都不完整,而且杂乱无序,乱象频出。这些灵魂的梦境里有很多都涉及到一年前的那场清洗战争,他们的灵魂也在那次清洗中因为和电磁波的对抗而受创。黄轩在梦境光球中不断探索寻找,不止是为了选出那些濒临破碎的梦境应付玉兔,更是为了找出毁灭玉兔的办法,他实在不想毁灭人类,作为这个世界的客人,他没资格也能力去毁灭人类。整整一天黄轩探索了28个梦境,都是破碎不堪的那种,真正有用的信息没找到,但他发现了这些梦境的一些共性,梦境里除了有玉兔灌注素材产生的光怪陆离内容外,还有两种常见的梦境,是他们众多梦境里最为稳定的,一种是和家人相处的梦境,一种是皎洁月光下独行的梦境,前者是人们对家人的守护,后者是对自由的向往,在黄轩的感受中,第二种梦境的稳定性更强,散发的波动也更大。黄轩在这28个破碎梦境里又挑出最不稳定的8个梦境,逐个贮存在戒指中,塞完第7个,戒指才装满,随着视线中整个梦境空间的快速缩小,他再次回到现实世界。

玉兔对黄轩今天给出的七个灵魂很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只说装满戒指的梦境光球越少越好,只有这样黄志宏才能早点回去。对于黄轩询问他妈妈在哪里的问题,玉兔解释道她在另一个地方筛选梦境,但黄轩眉头紧皱,他隐约感到这事不太对劲,在玉兔身上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类似李玉梅的气息,也可能是之前就在黄志宏身上留下的。

在以后的第三天到第十天的八天里,黄轩贮存的大部分都是濒临破碎的梦境光球和一小部分的普通光球,还有为了应付气急败坏的玉兔逼不得已给出的一个强韧灵魂光球。

第十天结束当晚,机器之身的玉兔带着黄志宏和李玉梅过来找黄轩,让他们一家团聚,完成了自己的承诺,玉兔走后,黄志宏解释着自己这十天的经历,就像是睡了一觉,而李玉梅则在一旁劝黄轩继续留在这替玉兔工作,不要惹恼它,反正黄志宏也回来了,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地一起在这里生活。黄轩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三人聊天聊得很晚,都是一些过去生活的家常小事,有一次黄轩问道家里厨柜里的碗和碟子不知道有几个,好像挺多的样子,夫妻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共有37个,黄轩用藏在背后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强颜欢笑着说他们记性真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黄轩继续在梦境空间中挑出各种梦境光球提供给玉兔,只不过里面再也没有白梦冢那种强度的梦境光球了,就算是这样,玉兔体内的灵魂气息也愈发浓郁稳固,看样子它再过不久就能完成生命的蜕变进化了。“计划是时候收尾了,不管成败”,黄轩心里默念着。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九天,黄轩再次进入梦境空间,一进来黄轩就在梦境空间中飞快地移动,这个空间毕竟是虚幻的空间,现实中的物理定律在这里不适用,他十天前就适应了这里的空间,能够自由地在里面快速移动。

每过半小时,黄轩就抱会一堆的梦境光球,来来回回足足花了四个小时,这些光球的颜色都异常鲜艳,梦境的波动也非常强烈,最差的梦境光球也属于白梦冢那个层次。给玉兔提供第二个优质梦境光球时他就已经发现一个秘密,这些梦境里的主人是有自我意识的,即使在梦境中,因此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在寻找这些散发着强烈波动的梦境光球,与他们交流沟通,商量对策,每次交流他都会控制着时间,在同一个梦境中交流的时间太久会使玉兔怀疑,它很可能远程操控戒指将梦境光球提取出来,白梦冢的事件让黄轩不敢掉以轻心。

黄轩将身前的300个梦境光球一一融合,这也是他最近才发现的,只要梦境主人同意,这些梦境是能够融合在一起的,梦境光球的实质还是灵魂本身,只要自身灵魂强度足够,短时间内的融合并不会让他们精神混乱。 300个灵魂用了三个半小时才融合成功,黄轩将戒指对准这个五彩斑斓的硕大灵魂光球,按下了贮存开关,灵魂光球被艰难地吸进戒指,本来戒指是贮存不了这么多灵魂的,但如果将它们融合成一个灵魂,戒指就能在短时间内装下它们不崩溃。

计划是这些天来他和梦境里的众人一起讨论的,利用具有强大精神力的人类灵魂去冲击玉兔的载体芯片,玉兔最接近成功的时候也是这个计划成功率最高的时候,无论成功与否,被融入玉兔体内的灵魂都再无生机可言,也就是说他们是必死无疑的,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也都没有一丝犹豫,其中有一名哲学系的教授笑着对黄轩说,人活着是为了追寻自己人生的意义,如今这种圈养的人生完全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更没有意义,如果有机会帮助人类摆脱绝境,那我们的死亡就是最有意义的事。

黄轩从梦境空间出来不久,玉兔就带着黄志宏和李玉梅一起过来了,当他知道戒指里只有一个梦境光球时,喜笑颜开地拍了拍黄轩肩膀并接过戒指,最近他的行为动作越来越贴近人类,仿生的机器面孔上露出的表情也愈发贴切。

也许这个灵魂就足够玉兔蜕变成功了,它这次没有再等待,直接把戒指插进自己的胸口,随着一阵五彩斑斓的光芒爆发,玉兔动作直接停住,在场的所有智能机器人和全都怔住,正在谈笑中的父母也在刹那间失了魂,一动不动。黄轩没有去察看,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人死不能复生,被玉兔吞掉的灵魂又怎能回来呢?都是一场骗局而已。玉兔看似有无数的分身,但它核心意识只有一个,所有的分身都是共用同一个意识的,因此这些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都和玉兔一起停住了。

入夜,天上的红月再次挥洒出一片片红芒,黄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魂一般。

作者:飞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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