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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睡前故事(三)

成人睡前故事(三)

人间不值得

当小新跟我说到这句话时,烟正好烧到他的手指,烫的整个人一哆嗦,烟头也扔出很远。而我则震惊于,这么一句文艺范的话,是怎么从这个当初的杀马特贵族嘴里说出来的。不过随后他就追着烟头走去,一边使劲踩,一边流利的说着“我X你X”时,我就知道,这人还是那么傻逼

小新是我的高中铁哥们,他原名叫周亚楠,在开学的第一天他穿着一条很夸张的喇叭裤就来了,在下体的位置还画着一个蓝色的大象头,因此他在高中被人叫了三年小新

那个时候的小新,常年穿着喇叭裤,破洞的白衬衣,顶着红色的爆炸头,好在他平时都在班里老老实实睡觉,没有被校长发现而拉到办公室强行剃度

因为在市区上学,而我跟他是一个县城调进来的,一来二去也就熟了,经常一起吹牛泡网吧撩妹,往往是我在旁边当绿叶,呵,这个看脸的社会,我承认他的五官搭配着非主流造型是有点小帅,不过在他嘴里,就成了自己帅的一塌糊涂,是这个学校最潮的仔儿

再看看现在我面前的这位,黑色的西服领带小皮鞋,胳膊始终夹着公文包,大背头加上职业性的微笑,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掏出一个惊天大宝贝让你不得不买

“嘿哥们,你可不知道,咱现在也是一名销售经理了”果然!

“我说你丫的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有你这腿怎么回事,一瘸一拐的”

“嗨,这不年轻时候打架落下的嘛,不提这个,我正好被安排来这边出差,想到你也在这地儿,就寻思着给你个机会让你尽一下地主之谊”

“成,请你吃七块钱的麻辣烫”

“滚蛋!”

最后还是吃了麻辣烫,不过两个人喝了两箱啤酒,基本是一路靠扶回到了住处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倒杯水,看着他在沙发上痛苦的捂着头醒酒,我就乐了

“不能喝就别喝,整的跟没见过酒似的。还有,你昨晚说了一夜梦话,什么阿梅回来什么的,可把我给烦的”

“没,你听错了,我那是喊我家狗呢,我家狗叫黑煤”

“扯吧你就,谁不知道阿梅是咱们班那胖姑娘啊,人性格还挺不错的,当年追你追的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你高中读完去广东打工,我听说人也跟着去了,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呢?”

“早就不见面了,你别老挖苦我啊,咱现在也是一大好青年,多少姑娘等着咱娶呢”

“可我寻思着,你这手上的戒指,跟当年你们俩的情侣戒是一样的吧”

“嗨呀,这几年不是发福了嘛,想摘的时候发现摘不掉了,就没管它”

“成吧,你不乐意说就算了”

小新在我这住了两天,办完工作就背着包回去了,那是17年的秋天

18年夏天的时候,我正好回家办事,小新给我打来了电话

“嘿哥们,我哥明天结婚呢,这边大鱼大肉多的是,你今天要不要过来试试”

“是缺人手了吧,吃你一顿还真不容易,等会我就过去”

在小新家里帮忙布置了一下午,他母亲给我端来了茶水,我们就坐在院子里闲聊

“婶儿,这老大都结婚了,你也得赶紧给亚楠安排一个啊,不然又跟以前一样没个正经的”

小新母亲的脸上明显呆了一下,伸出手指在嘴上嘘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跟我说

“小李啊,说到这事我还想问你一下呢,这亚楠前两年出去还跟我们说找到了个好闺女呢,去年被人打了回来养病,就再没提过这事了,给他安排相亲也不愿意,也没见跟哪个女孩子说过话,平时也就你们这些兄弟还有联系了。你说,他是不是喜欢男的啊,我听说现在年轻人挺多这个的”

“不是吧…我觉得他挺正常的…要不回头我帮他介绍个试试,您也甭着急,他可能就是还没玩够,过两年就踏实了”

“唉,唉,好孩子,这事你就多留个心,帮我盯盯他,我这年纪就盼着抱孙子了”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酒饱饭足后,小新送我到返程的车站,车还没到,他递给了我一根烟,说抽烟的时候车就会来的比较快,我信了,两个人就蹲在马路旁聊天

迎面走来个姑娘,小新对着她吹了声口哨,姑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捂住脸,娇羞的跑开了,这小步迈的,看的出来姑娘还挺高兴

呵,看脸的社会

我问他,“你觉得刚才那姑娘咋样”

“不咋样啊”

“得了吧你,人姑娘心思表现的多明显啊,我跟你说你可得赶紧了,你妈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

“额,这着急也没用啊,关键是喜欢不上别人”

“反正我话是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

小新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好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抬头看着我,丫的这货不会真喜欢男人吧

“我跟你说个事吧”

“不会又是找我帮忙的吧,你说吧,只要是“正常兄弟”能帮的,我都帮你”

“不是你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儿”

“哎呀你敦煌来的吧,壁画真多,赶紧说你的事”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等阿梅”

“啊?!”

“唉你听我把话说完,那年高中毕业我们俩不是去了广东嘛,一开始俩人处的还挺好的,每天想的都是回家腻在一起,那段时间,她把所有的好都给我了,让我以为全世界有她就够了

然后因为没有关系,工作上什么的各种不顺利,我的脾气越来越差,开始对着她发脾气,偶尔两个人也会吵上一架,可是每次吵完架后,她哭一会之后又会跑来安慰我,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是不懂事,总是去伤害最爱你的那个人

后来事情并没有好转,我跟领导闹开了,辞去了工作,那段时间整天借酒消愁,喝到很晚都不回家

有一天晚上,我跟那些酒肉朋友在大排档喝酒,因为心情不爽,跟隔壁桌的人发生了口角,动手了,当时那些所谓的朋友全都跑了,我被他们堵在墙角里踢着,这时候我看到阿梅在门口出现了,她看到了这里,然后一脸担心的扑了过来,档在了我的身上

现在想想,阿梅那天大概是担心我喝太多找不到家,所以一家一家饭店找来的吧

最后就是,阿梅脑袋中了一棍,我的腿断了,那天晚上我抱着阿梅去了医院,在病房外面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父亲来了,什么都没说,给了我一巴掌,然后给阿梅办了转院,离开了,我也回来在家养伤,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

“你没有尝试去找过她吗”

“找过,电话什么都不用了,我找到她家,隔壁邻居告诉我,她们去国外看病去了,房子挂在中介,估计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我找了很久,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收到了她给我寄来的明信片,她说自己一切都好,让我也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找她了

明信片后面是一个城堡,还有一串看不懂的文字,我找了学外语的朋友,他告诉我说这是圣彼得堡,下面的文字写的是圣彼得堡旅游纪念,我想,她应该就在那里”

“为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定她只是过去旅游的时候顺便买的”

“不会的,我了解她,当初如果不是陪着我,她可能连我们这座小城市都不会出,宅在家里。既然她在那里出现,那她也一定不会很远”

“好吧,那你要去找她吗”

“谁知道呢,兴许我真的找到她,现在这样,也会被她嫌弃呢。”

他又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可能会去吧,毕竟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而且,她在那里,我心里会有个盼头,虽然这个盼头不一定是好的”

“挺好的,照顾好自己”

烟抽完了,车也到站了,果然,抽烟的时候车会来的快一点

我上了车,跟他挥手道别,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在前几天,跨年的那天凌晨,他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背景是圣彼得堡和那新年满天的烟花,他裹着两件大衣,脸色并没有因为寒冷而显得很差。他对着镜头挥动着手,手上的戒指因为烟花而变的绚烂,他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仿佛在激动的说着

“嘿哥们,你看,我已经到了她曾经来过的地方,我会找到她的”

时间没有教会我们怎么告别,却告诉了我们怎么想念,人间不值得,值得的是,这人间有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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